第(2/3)页 “说是给他病重的老父亲治病,结果被棚户区的人坑了,那些人卖给他的都是假药,他爹吃了之后,已经没了。” “哦。”侯根宝沉闷地应了一声,从兜里摸出一根枯树枝咬在嘴里,沉默片刻后道,“去看看他吧,这孩子也是苦命人。” 三人穿过繁忙的摊位,从另一侧的电子市场走了出去。 这个时间段,大多数人都在做工,电子市场要等到下午六点以后才会迎来客流。 走进仓库,里面的状况比当初的天元社区好上不少。 银白色的架子床摆放得十分规整,看不到修补的痕迹,每个人床铺上的被褥都是半新不旧的样子,干净整洁,空气也还算清新,三台大功率风扇正不知疲倦地转动着,交换着仓库内外的空气。 三人在仓库里七拐八绕,最终停在一间专门隔出来的铁皮房外。 两名中年人赶紧上前一步,拉开了房门。 侯根宝微微俯下身子钻进去,古井无波的瞳孔中,清晰地倒映出一名被捆在柱子上的瘦弱青年。 青年浑身是伤,尤其是腹部的几道血口,皮肉外翻,显然是被鞭子抽出来的。 他无力的低着头,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还是勉强抬起头,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,“侯叔.” “嗯。”侯根宝用鼻音应了一声,走到柱子前的凳子上坐下。 他上下打量了庄娃几眼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:“你爹病重,社区自然会给他配药治疗,你何必去偷电路板?真是自作聪明。” “社区的药,每人额度就那么点,根本治不好我爹!等他彻底没救被放弃,那时候我再偷东西,就真的晚了”庄娃扯了扯嘴角,声音沙哑,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,带着说不出的绝望。 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突然变得狠戾,“我爹没了,我活着也没奔头了!天元最近把我们逼得这么紧,我去想办法把毒手龙做了,他们没了领头的,说不定就” 啪! 清脆响亮的耳光突然甩在庄娃脸上,力道之重,直接把他的头扇得撞向身后的柱子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 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敢叫他‘毒手龙’?” 侯根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抹布,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打人的手,语气里满是冷意,“你今天敢这么叫,明天别人是不是就要叫我黑心侯?” “是!是我错了!”庄娃被抽得晕头转向,耳朵里嗡嗡作响,却还是连忙点头认错,“是庄娃嘴贱,那是平大龙,平叔!” 侯根宝的眼神缓和了些,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庄娃,你说说,我们勇兴的规矩是什么?” “勇兴的三条规矩” 庄娃怔了怔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眼神木讷地开口,声音越来越低,却字字清晰,“第一条,公为先,族为大,凡事务以社区根基、邻里生计为首任。” “第二条,结手足之盟,共赴时艰,荣则同享,辱则同当,断无独善其身之理” “第三条,取利当循正途,图发展需凭肝胆,若有私吞公产、暗损集体者.按区规除籍,清理门户,绝不宽宥!” 说到最后一句,庄娃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,头垂得更低,不敢再直视侯根宝的眼睛。 “那你说说,现在我该怎么处置你?” “按律.断手断脚,扔出荒野自寻活路。” 庄娃咬着牙说完,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恳求,“可我爹不在了,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!只求侯叔让我以命抵过,社区要是有难办的事,我第一个冲上去!只求死后能赎清我的罪,别让我爹在地下还因为我蒙羞!” “唉”侯根宝轻轻叹了口气,缓缓站起身。 他走到庄娃面前,缓缓将手放在庄娃的脖子上,指尖冰凉,语气像是呢喃:“庄娃啊,现在可是多事之秋,可不能让你这个混小子,再出去给我们勇兴惹事了啊。” “侯侯叔!”庄娃浑身剧烈颤抖起来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正在逐渐收紧,呼吸开始变得困难。 他不断恳求着,眼中涌出泪水,顺着脸颊滑落,但那泪水里没有多少后悔,更多的是满腹的不甘,不甘父亲的死,不甘自己的命。 嘎巴。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在狭小的铁皮房里响起。 侯根宝的眼角挤出一丝清泪,却很快被他抹去。 他转身走回凳子坐下,再次掏出抹布,仔仔细细擦着手上的痕迹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 “庄娃的账,还有棚户区那伙人设局坑他的事,都记在我们勇兴的账上,以后再算。”他头也不抬地说道。 “是。”站在左侧的中年人连忙上前,动作麻利地将庄娃的尸体从柱子上解下来,用早已准备好的麻袋裹住。 右侧的中年人犹豫了片刻,还是低声劝道:“侯叔,其实留庄娃一命也未尝不可,说不定以后” “留不得一点。” 侯根宝直接打断他,语气斩钉截铁,“现在时局这么乱,上面的政策一天一个样,不光是天元盯着我们,外面那些社区也都眼红我们的地盘。他老爹要是还活着,我还能看在老人的面子上,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。可现在他无牵无挂,放出去就是个不定时炸弹,说不定第一个咬的就是我们勇兴。” 说完,他抬头看向两人,补充道:“老许,最近让社区里的老家伙们都把眼睛放亮点,别到处惹是生非。有任何事.都等我们和天元谈出结果再说。” “是,侯叔。”老许连忙点头应下,不敢再有异议。 铁皮房里只剩下侯根宝一人,他坐在凳子上,望着地上的麻袋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。 这乱世里,想要守住一亩三分地,从来都要靠铁腕,哪怕这铁腕下,藏着再多无人言说的无奈。 恰在此时,两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,到了门口却又快速放缓,显然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。 紧接着,轻轻的敲门声响起。 “侯叔?” “怎么了?” “天元的平大龙过来了,说是天元想和我们勇兴再谈谈。” “好,招呼大龙先去会客区,我马上就到。”侯根宝应了一声,起身时却忍不住又看了眼地上的麻袋,轻轻摇了摇头。 人心浮动啊。 庄娃这事看似是个例,实则是勇兴走向衰弱的缩影。 想当年勇兴鼎盛时,每人的医疗额度能有400幸福币,可这几年接连下调,如今只剩80币,顶多够买些常用药,真要是遇上大病大痛,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没了。 今天有庄娃被逼得铤而走险,谁能保证明天不会有其他人效仿? 他到角落的水龙头下仔细洗了手,又对着墙上模糊的镜子,强行挤出一丝平和的笑容,才转身走向仓库另一侧的会客区。 第(2/3)页